Saturday 3 November 2012

因為他的聲音,想起她的聲音



小時候每個夜晚,幾乎都跟著她睡,我很怕黑,又愛幻想,心裡老怕,衣服的影子,樹葉搓摩的響聲,一動也不動的脫鞋,甚麼都能怕,無論有形無形。

我躺在床上,用被子把頭和身體全蒙住,露出一點只夠呼吸的夾縫,換氣時,眼角餘光從小小的細縫中游移,最後落在被子邊彎彎凸起的弧度上,外面黑漆漆的,此時最靜心了,我感覺自己在一個安全的洞穴,不受風雨的吹淋,也沒有雷電的威逼,多半這時候就能安穩的入睡,直到天亮。

但也有睡不著的時候,那時我總會翻來覆去,使勁攪動身體,心裡很不舒服,身體亦然。

和我相似,她也常躲在被窩裡,但都是偷偷講著電話,電話那頭是哪個男孩我也記不清了,往身旁一瞧,藏著電話的被窩亮亮的,像山裡的路燈,微弱的閃著導引訊號,只不過這座山發出的訊號,多半是愛的電波,我是不感興趣的,也不想搭理,儘管身體疲憊,兩眼卻怎麼也闔不上,我發狂的翻扭,終究驚動了電波發射器,她用甜甜卻急促的口氣匆匆掛了電話,狠狠的眼神回瞪著我,質問我為何醒著,我沒有說話,眼角卻有些淚,她大概是看到了,又或者沒有,床上悄然無聲,只剩下我們呼吸的氣息,在被褥間起起伏伏。

她開始緩緩的唱起歌,唱著自己的歌,沒有歌詞,旋律是她專屬的,有時只是哼哼幾句,卻也讓人醉心,並讓我酣然入夢,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,她離開了那張雙人床到遠方去,上飛機的那個晚上,我抱著她的時鐘流了許多眼淚,那晚大概是我第一次失眠,空洞、無聲的夜,我得學著適應以後沒有歌聲的每個夜晚。

我花了些許力氣才讓自己習慣睡前床地間的徹底靜默,冷冷的感覺也就隨時間輕輕淡化,直到幾天前,我聽到We Show Up On Radar主唱Andy Wright的歌聲,想起了我們的房間,大大的雙人床和黯淡的黃燈,驚覺那逝去的日子早已離我離得好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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