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 8 December 2012

遙遠的一個午後






我很喜歡待在她家。

印象裡,那是間十分華麗的房子,光滑柔軟的皮沙發,藍灰相間的絨毛地毯,摩登擺設,水晶燈總是擦得亮亮,通電的時候,光源從渾圓透明的水晶顆粒灑下,在大理石地板上一晃一晃,似乎冰冷,卻又有些溫暖,盯久了眼睛有些發疼。

她很美麗,即使大了我很多年歲,但看得出來,歲月並不同她青春計較的,她睫毛很長,眼睛很大,擁有一副纖細又修長的身材,低語時聲音有些粗糙,大聲講話的時則像一管低音喇叭,聽了挺膩耳,許多時候,她的眼睛老是機械性的眨個不停,有時兩隻一起,有時候只眨一隻,有時一邊各眨一下,她不只一次坦白自己患甲狀腺機能亢進,每次提起都顯的滿不在乎,頻繁的說啊說,說啊說這甲狀腺的故事,劇情是陳舊到不行,是聽一次就留在耳膜咕咚咕咚鼓譟那種,就是年輕的甲狀腺也能給她說老。

她很在意,誰都看見她很在意,誰都聽出她非常在意,她無法不去在意,因為她知道她自己為甚麼要去在意,她滔滔重覆就是一種在意,只是她用滿不在意的方式去詮釋她的在意,這在意在她的投足間,這投足間又反映著她的思想、她的直線思維,她黑呼呼的氣場,她的眼神是一種在意,她吐出的每吋呼吸都成就執著的在意,這在意來自太在意別人的在意,這在意源於她並不在意自己。


我喝著一杯溫水,她入坐與我隔兩張椅距的距離啜著咖啡,在那似羅馬皇宮的椅子上,她眼睛仍舊一眨一眨的閃著,此刻她很安靜,捲曲的髮絲漫落在她尖尖的側臉,她穿著絲緞的衣,長長衣角在冷冷光滑的地板拖拉、停住,她像王妃,卻又不是王妃,她有一個王子,那個王子有他的妻子,所以她是王妃,她有另一個王子,她是那個王子的妻子,這些王子我不知道該稱他們甚麼,但還是勉為其難的依她吩咐稱呼,我以為情欲綜亂是價值過渡開放而生,氾濫現今,但他們卻全生在保守當道的三四零年代,細節我沒有興趣探究,即使它明明擺擺的堆積眼前,大家都人模人樣的裝作沒看見,倒茶,吸允,吞嚥,倒茶,吸允,吞嚥。

那裏是我的渡假勝地,假期很短,頂多一天,我喜歡那棟房子,喜歡那樣靜謐的氣氛,那種祥和平靜的狀態和那些人完全背道而馳,但那卻是那些人的家,他們的窩,華麗的窩,金銀堆疊的窩,慾海如雲的窩,而我只是喜歡那裡的光影,當那個空間安靜並且照射到太陽的微光時,一切都柔和得足以溫熱心窩。

我也只等著與光影這樣的特別相遇,帶著暖暖的喜悅心滿意足的離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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